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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行(2 / 3)

抛来的衣服,却是一套花花绿绿的胡人衣衫。穿戴整齐之后,小叶亲自动手,将我一头长发梳成两条辫子,垂下肩头,又披上一条艳丽的头巾,遮去大半张脸。小叶将我推出地窖,一路带到门外。上一次仓皇逃出,未及看清四下,此时虽是夜里,却灯火通明。依稀看去,竟是一处颇热闹的营寨,远处燃着三两堆篝火,周围都是简陋的土屋,近处停着多辆马车,四下都有人奔忙来去。天色隐约发白,透出蒙蒙天光,凉意透骨,大概已过五更。周围人多是关外打扮,甚至有人像我一般胡人穿戴。门外候着两名大汉,与小叶一起将我押向其中一辆马车,车上垂着厚厚帘子,似已整装待发。忽听得妇人的哭泣哀号,继而是喝骂鞭打声。“求大爷大发慈悲,我家中孩儿还未断奶,离了娘只怕活不下去啊,求您放我回家吧,我给您叩头了……”“少罗嗦,你男人将你卖给我,收了白花花的银子,你就给大爷老老实实地做买卖,过个十年八年,説不定还会放你回来,要不然,老子现在就打死你!”一辆马车前,一个年轻妇人死死攀住车辕不肯上去,被后面的大汉一顿鞭打,哭声凄厉刺耳。我心头发寒,不觉缩了缩肩,手臂却被人一把抓住。身后是贺兰箴,一身胡人打扮,神色淡淡,正冷眼看我。“這车上都是私娼,今日就启程去宁朔,卖到军中做营妓。”我悚然一惊。“上车,别让我也拿鞭子抽你。”他似笑非笑,将我拽上马车。车帘一放,马车得得向前驰去。我靠住厢壁,听得马蹄声急,心念电转间,种种前因闪过,恍然明白过来。他们扮作经营私娼的掮客,将我混在這批营妓之中,竟是要混入宁朔城。谁又能想得到,他们劫持了豫章王妃之后,竟大摇大摆把人送往豫章王的眼皮底下。送往军中的营妓,按例是跟在粮草军需之后,一并押行。为了保障粮草能够畅通无阻运往前方,沿途均有兵部特颁的通关令符,不必通过盘查。携带一个女子,还有什么比混入贩运营妓的私娼队伍更安全。好巧妙的法子!這个贺兰箴,性情乖戾,心计深沉——竟是如此可怕的人物。此行去往宁朔,他们的目的果然不是我,而是萧綦。贺兰箴,他会怎样对付萧綦……我心中竟涌起不安。无论如何,那个人总是我的夫婿。或许,贺兰箴不是他的对手,自会挫败于他手下,我亦能获救。他是睥睨天下的大将军,能救出我的人,也只有他了……我埋头在臂弯,蜷膝苦笑。“在想什么?”贺兰箴忽然伸手抬起我下巴,语气莫名变得温软。我侧过脸,不愿理他。“此去宁朔,成全你们夫妻团聚,你不喜悦么?”他冰凉手指沿着我脸庞摩娑,却令我一阵战栗。我一语不发,索性闭上眼睛,任凭他説什么都不再理睬。他亦沉默下来,不再纠缠,只静静看我。猛然,马车一个颠簸,将我重重摔向前面,撞上车板,不由痛呼出声。贺兰箴忙伸手来扶我。我往后急缩,冷冷躲开他。他伸出来的双手僵在半空,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我扶住车壁坐好,全神戒备地盯着他。“我就如此可憎?”他低下头去,嘲讽地一笑。“从前,他们都嫌憎我,害怕我,一有机会就追着打我。”他脸上浮现恍惚笑容,喃喃道,“每次娘都会搂着我,一边掉泪,一边给我上药。有时候,我宁愿让他们打,受了伤,娘就会抱着我了。”我怔怔望着他,不知他为何突然説起幼年往事,却听得渐渐酸楚。他抬眸看我,目光迷离,“那日,你喂我药……我还以为是娘回来了。”我脸上一红,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令慈,也在宁朔么?”他沉默。半晌,却听他冷冷道,“我娘去世很久了。”我僵住。“你娘叫你什么?”他忽然问。“阿妩。”我脱口而出,又立时后悔。他笑了,长眉微挑,眼底阴霾顿时化作潋滟春水。“阿妩……”他低低唤我,语声温柔如春夜暖风。我低头不答,将脸藏在臂弯,闭目假寐。身子蓦然一暖,他的外袍披在了我肩上。“睡吧,不要着了凉。”他也仰头靠着厢壁,懒散地伸直了腿,闭目养神。我一时怔忡,分不清眼前温柔的男子,和那个阴骛易怒、诡谲无常的少主,到底谁才是真实的贺兰箴。一路上,只有贺兰箴与我单独相对,倒也相安无事。虬髯大汉在前驾车,其他人跟随在后面的马车上。每到一处驿站歇脚喂马,小叶也扮作营妓模样,寸步不离跟着我。我处处留心,却连示警求救的机会也没有,更不必説伺机逃走。眼看一天天往北行去,宁朔,渐渐近了。宁朔,我曾经无数次在皇舆江山图上,看过這个地方。想不到,当我真正踏上那片土地,却是在這样的情形之下。這座边关重镇原本不叫宁朔。当时还是宁朔将军的萧綦,曾经在此大破突厥,一战成名,结束了北境多年战祸,威名远震朔漠。当地百姓为表感念,将那座城池改名为宁朔。這座城,凝结了太多血泪传奇。萧綦率雄兵四十万,驻守宁朔多年,将北境经营得固若金汤,牢不可破。连突厥铁骑都不能撼动半分的宁朔,只凭贺兰箴這一行十数人,竟敢直入虎穴。他究竟设下怎样险恶的阴谋向萧綦复仇?离宁朔越近,我越发忐忑不安,不敢去想——当我踏上宁朔,等待我的将是什么。萧綦,我们会在這样的情形下会面么?他会如何应对這些贺兰族人的复仇?又会如何待我……入夜,大雾弥漫了山道,马车负重更是崎岖难行,一行人马只得在前面的长风驿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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