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会上针对佛宗的争论到达第七天的时候,就连长安街巷中的凡夫俗子都已经感觉出这次朝廷对于佛宗已经不只是略施惩戒而已。
随着中书省和大理寺同时在朝会上公布有关佛宗买卖度牒的调查结果,就连长安街巷之中的贩夫走卒都大致明白了皇帝为何要废太子。
调查的结果对太子越来越不利。
太子身边的亲信都卷入了买卖度牒的利益链之中,除了囤积根本不需要缴纳赋税的大量良田之外,最新的证据还显示这些人蓄养了大量的僧兵。
这些僧兵都有佛籍,都有不少免税赋的功德田,但他们其中大部分人甚至根本没有剃度,连必须的受戒仪式都没有,他们常年带着刀剑,也不在佛寺之中活动,只受太子身边的一些亲信管辖。
这种调查结果令朝堂之中的很多大员震怒。
所以这第七日朝会时,一开始的争论终于有了大致的结果,整个大唐限制寺院数量,上州只留一寺,两京各留10寺,除去这些寺庙之中保留正常僧众之外,其余寺庙尽数拆毁,小型僧居全部不保留,不能被挑选进入那些保留寺庙的僧众,全部还俗,而在过往作奸犯科者,尚需一查到底。
这是很多真正看得清楚形势的权贵早在预料之中的结果,但即便是拥有着这样的智慧的预见者,当一场带着凉意的秋雨坠落,坐在亭台楼阁之中看着笼罩在烟雨之中的那些金碧辉煌的寺庙时,他们的眼里也都充满着难的感慨。
卢氏四房的府邸,一座精美的楼阁之中,一名身穿着四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他不再去看那些寺庙,而是目光温和的看向出现在楼梯口的卢乐天。
他是卢知微,之前任国子监司业,今年春里被调任大理寺少卿。
看着朝着自己行礼的卢乐天,他眼中出现了赞许的神色,“是该去军中历练历练的,虽然时间不长,但回来明显气度都不一样了,之前见你,总是还觉得你孩子气太重,现在倒是有了些军人的气质。”
“多谢父亲夸奖。”卢乐天想到那场大战之中的惨烈景象,面上没有丝毫得意的神色。
“多事之秋,不能踏错一步,今日你大伯召集我们谈论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一些。”卢知微看着卢乐天,温和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卢乐天微微一怔,旋即直接道,“我的意见是,不管做出何种决定,永远不要站在顾道首的对立面,我会设法和他做朋友,永远不要做他的敌人。”
卢知微沉默了片刻,道:“这么斩钉截铁?”
卢乐天毫不迟疑的点头道,“唯有和他真正共事过的人,才知道他有多可怕。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在他手中会像是儿戏一样被他轻松完成,但我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他临时起意,他的布局十分深远,而且布局得很早,很多人都只用权势和金钱来收买人心,但顾道首却似乎有种特别的能力,他总是能够明白对方心中最想要的是什么,然后往往会用最大的诚意去满足对方所想。”
卢知微有些震撼,他当然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没有想到卢乐天会给一个人如此之高的评价。
他看着卢乐天慢慢的摇了摇头,轻声却十分严肃的说道,“但今日我们卢氏商议的结果,和你的期望相反。”
卢乐天面色微沉,斩钉截铁道,“我们不能决定卢氏的意见,但可以决定卢氏四房的意见,我们不能和他们站在同一条船上。”
“很好!”
卢知微笑了起来。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向窗口,负手而立,道:“你长大了,我听从你的意见。”
……
秋意方起,晋铁的两侧鬓角却已经多了些秋霜。
在来长安之前,晋铁极度渴望自己在长安能够拥有一席之地,能够打出些名堂,在这个盛世里留下点自己的故事。
但现实是残酷的。
到了长安之后,晋铁已经真正认清了自我,他心中已经和自己和解,接受了自己的平庸。
但他现在反而闯出了名堂。
但这名望却偏偏不是他实力所致,是顾留白给的。
自己心里没底,却顶着一定的名声,仿佛弄得自己比长安很多名剑师还要厉害,这种心理压力是巨大的。
哪怕顾留白和裴二小姐给他找了个由头,让他安然呆在延康坊,但一开始的享受,还是渐渐变成了煎熬。
他的头发都白得很快。
当今年秋天里的第一场雨落下的时候,他真的想念家乡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安贵在他这小院门口喊着晋先生。
晋铁当然清楚,自己在这长安